“南岭丹霞派近年新收了个天资不错的小女修‘柳飞絮’,但她不过刚入地极之门,距离天极遥遥无期。”
陆清霜说到这里,语气更见从容,眸中隐隐带着几分笃定与自负:
“天下江湖,如今真正有望问鼎天极之人,除五大高手外,再无他选。”
“而贺掌门,修为早已稳居天极中期,德望功绩俱全,承接盟主之位,可谓众望所归。”
说罢,她静静望着无尘子,微笑不语,仿佛一切都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无尘子端着茶盏,听到陆清霜随口提到“柳飞絮”,神色忽然一滞,微微皱眉,放下茶盏,缓缓说道: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那个柳飞絮是怎么回事?”
陆清霜微微一愣,疑惑地重复道:
“南岭丹霞派新收了个小女修,柳飞絮,刚刚突破六阶合道境,入了七阶地极境。”
无尘子指尖轻叩案几,眼中露出一丝深思,喃喃道:“又是一个女子,突破六阶……这可真是怪事了。”
陆清霜笑着摇头,半带打趣道:“怎么怪了?如今世道艰难,人才凋敝,偶有突破,男女又有何分别?”
无尘子眯了眯眼,目光深邃:
“陆当家,不觉得奇怪么?这几年来,你可曾听闻,有哪个男子破了六阶,迈入地极?”
陆清霜稍一思索,沉吟片刻,却发现一时竟无言以对。
无尘子声音低沉而悠远,缓缓道:“连地极境的男子都少得可怜了……反而,女子屡屡破关。如今又出了个柳飞絮……”
他微微一笑,笑意却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陆清霜轻咳一声,掩去一丝不安,笑着反问:“老前辈,您为何说‘又’呢?”
无尘子没有立刻回答,指尖缓缓敲击茶盏,思绪翻涌。片刻,他忽然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我倒是想问——你们神霄教,除了贺掌门之外,六阶合道境以上的高手……是不是,早已寥寥无几了?”
陆清霜神色一变,心头微微一紧,却仍强作镇定,淡淡答道:
“教主天极坐镇,自是无忧。教中弟子多为国效力,戍守京都,不专注修行亦属情理之中。以破元境修为,已足够应付凡尘之变。”
她声音温柔而坚定,似是再自然不过的回答,然而语气中的一丝勉强,却被无尘子轻易捕捉到了。
无尘子轻轻一笑,像是并不打算继续追问。他端起茶盏,语气悠然而平静:
“也罢。”
“我也不瞒着你。”
他抬眼看向陆清霜,目光中透着一丝淡淡的苍凉:
“若真要推举接任盟主,贵教的贺掌门自然是我心中首选。”
“不过——”
无尘子声音微顿,茶盏在指间微微转动,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贺掌门能不能震得住这个江湖……那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事了。”
他微微一笑,笑意中却透着一种无比决绝的洒脱:
“我老了,也累了。”
“江湖的兴衰沉浮,就让你们这些年轻人自己去挣扎吧。”
陆清霜微微前倾,眼中掠过一丝难掩的急切之色,声音略微拔高了一些:
“无老前辈,难道您真舍得不助我们贺掌门一臂之力么?我们两家的友谊,难道还支撑不了您这一次让位的决断?”
无尘子静静地低头,指尖缓缓摩挲着茶盏,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朝廷那边来信了。”
他抬起眼帘,眼中似有一抹难言的复杂光芒闪过。
“今年,镇守神霄大阵阵眼的人,换成了——桑若兰。”
陆清霜闻言,微微一怔,旋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脱口而出:
“啊?那个女人竟然要出山?”
她皱眉连连,显然难以接受:
“桑若兰不是一向不涉足江湖纷争的么?想当初,您以盟主之名三次邀请她出席大评评委,她都拒绝了。现如今,她竟要以肉身镇守神霄大阵?与各路俊杰争锋?”
陆清霜连连摇头,声音里满是不信:
“不可能啊!她不过是个窝在绣楼里的女人,怎会忽然现世?!”
无尘子微微叹息,缓缓摇头,神色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无奈与苍凉:
“我这把老骨头啊,怕是想退,也退不了啊。”
陆清霜见无尘子神色凝重,不由连忙劝慰,语气急促:
“老前辈!即便桑若兰出山,她也素来不争权夺利。她管着青楼教门,和我们这些江湖门派又无利益冲突。您何必如此不安?”
无尘子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目光中却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轻轻晃了晃茶盏,声音轻松得近乎自嘲:
“哎,也许是我这年纪大了,精神头跟不上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顿了顿,摆摆手道:
“没事!没事!”
“我答应你,大评之时,我会当众宣布让位,推举你们贺掌门接任武林盟主。”
他低头轻笑,语气温和而透着一丝疲惫:
“只求……别再把我这把老骨头,活活折腾死了。”
烛光微微跳动,殿中香烟缭绕,气氛一片静默。但在这看似轻松的笑声之下,暗流,早已悄然生起。
“唔——唔——”
麻袋闷热,呼吸艰难。
阿瑶蜷缩着身子,被扔在马车的角落,随着车辙的颠簸一晃一晃,五脏六腑仿佛都要震散了。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只觉得车轮辗过石子、泥泞、又颠过一道又一道的土坡,一路向着茫然无尽的远方而去。
耳边只有风声和马鞭拍打空气的抽响,偶尔隐约传来赶车人粗犷的咒骂声,听不真切,却叫人心中发寒。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声刺耳的吆喝中嘎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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