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了大局。为了七日后那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擂台。
为了北境可能面临的危机。
也为了他这个状态糟糕透顶、却可能是她此刻唯一能指望的「同伴」。
陈璇的话再次响起:「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败了之后,连拔剑再战的勇
气都失去了!」
是啊……如果连面对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连为了共同的目标去尝试克服
困难的决心都没有,那他还谈何面对叶红玲?
谈何守护北境?
谈何去解开天玄宫覆灭的真相?
又谈何去追寻那些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一股更加强烈的羞愧感,慢慢淹没了之前的抗拒和逃避。
他必须冷静下来。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凌楚妃。
为了不让她的决心和牺牲白费。
为了在那场凶险的双修中,能够稳住自己的心神,不至于失控伤了她。
为了给他们两个,争取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陈卓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口吸入肺腑的空气带着风雪的冰冷,却仿佛也带着
一种刺骨的清醒。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意识沉入对自身状态的观照之中。
「心不静,剑如何能活?」
「躁气不除,真元便如无根之火……」
他开始尝试着,用最笨拙、最基础的方式,去梳理体内那如同乱麻般纠缠的
真元和情绪。
他观想着堂姐那轻描淡写的三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静」与「控」。
他回忆着《启天诀》最本源的心法,试图找回那种厚重、沉稳、与大地相连
的感觉。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一呼一吸,绵长而缓慢,试图
将那颗狂跳不已、充满了杂念的心,一点点地拉回到身体这个「当下」。
风雪依旧在呼啸,但陈卓的心,却在这份难得的专注之中,逐渐开始沉淀下
来。
脸上的烦躁和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空」的状态。
……
天都,陆府。
几个穿着体面、却神色拘谨、动作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的相府下人,
正轻手轻脚地将几只描金绘彩的沉重木箱抬进房间,打开箱盖。
箱内是天华剑宗送来的第一批嫁妆。
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堆叠如云霞,闪烁着富贵的光芒;旁边是珠光宝气的
金银首饰,赤金、翠玉、明珠、宝石……
无一不精美绝伦,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女子目眩神迷。
这些是周家给予未来主母的体面。
下人们将这些华贵的布料和首饰一件件取出,小心翼翼地依照规矩摆放在房
间一侧的紫檀木长案上。
何薇薇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穿着一件素净但质料上乘的衣裙。
她背对着那些正在忙碌的下人和那些象征着她即将到来的新身份的华丽嫁妆,
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是一角单调的庭院,几株落了叶的枯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与她此刻的
心境别无二致。
她的目光是空洞的,涣散的,仿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照不进她那双如同蒙尘珍珠般黯淡无光的眼眸深
处。
当一件特别璀璨夺目的凤钗被下人恭敬地呈放到离她最近的案几上时,那反
射出的刺眼光芒似乎终于让她有了反应。
然而她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象征着财富、地位和即将到来的婚姻的物品,目光中却没
有任何波澜。
没有惊喜,没有厌恶,甚至连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就仿佛她看到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嫁妆,而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冰冷的杂物。
一堆与她此刻的生命、她的痛苦、她的绝望,都毫无关系的死物。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了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
那里,是她所有痛苦和耻辱的根源,是她无法逃脱的枷锁,却也是她如今生
命中唯一还能触碰到些许存在感,以及与外界维系微弱联系的地方。
唯有这尚未出世的孩子,能让她麻木的心偶尔泛起微弱涟漪。
那是恐惧、茫然与母性交织的波动。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与这满室
的富丽堂皇、与那即将到来的喜事,形成了最鲜明、也最令人心碎的讽刺对比。
下人们摆放完毕,大气不敢出地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在地上缓缓移动,无声地记录着这绝望而漫长的一天。
距离那场大婚只剩下七天时间。
……
夜,深沉如墨。
凌楚妃的营帐内,灯火被调至最暗,只余帐角一盏琉璃宫灯散发着微弱而朦
胧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两道相对盘坐、身影几乎要融入黑暗中的轮廓。
凌楚妃与陈卓相对而坐,两人皆已褪去了厚重的外袍,只着贴身的中衣。
凌楚妃一身合体的紫色长裙,那深邃的紫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神秘与高贵,
完美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衬得肌肤愈发莹白胜雪。
陈卓则是一身简单的青色,更显脸色苍白。
他们伸出手,四掌缓缓相抵。
掌心相触的瞬间,陈卓几不可察地一颤。
那细腻温软、却又清冷的触感,在他强行压制的混乱心绪中,再次激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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